没有了工作压力,刚步入退休生活的低龄老人原本应该迎来一个较为轻松的十年,也许是跳广场舞、低价旅游、老年大学,去圆年轻时没有条件实现的梦想。
但如果低龄老人家中有老人需要照料,他们从一个岗位上退休后,不得不直接去另一个岗位——全职护工——上岗。
如今,陆晓娅和她的同龄人都在经历同样的“老老照料”的困境。
“我还有一些朋友退休后到父母家全天候上班,基本上放弃了自己的生活,牺牲了自己的小家庭。”。
陆晓娅64岁的弟弟是研究所的博士生导师,照护完自己的母亲后,继续照护起90多岁的岳父岳母,无法去美国看望的自己的儿子和小孙子。
在照护的过程中,子女与父母一起变老,健康状况大不如从前。
现年70岁的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副所长朱玲,在《低龄与高龄老人的合作与冲突》一文中记录了这种脆弱性:
在照护阿尔茨海默症母亲的几年中,朱玲妹妹因神经紧张,诊断为双侧半规管轻瘫,只好提前“下岗”, 弟弟筋疲力尽,也在不得不抽空住院清理肠息肉,顺便也休息几天。不过好在妹妹“退赛”后,还有朱玲和弟弟两位“球员”撑起局面。
处于夹层的“50后”“60后”们,在照顾高龄老人时,尚有兄弟姐妹分担照顾责任。
而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的父母,如果将来不幸也失能失智了,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,一个60岁老人面对两位80岁老人时,要承受多大的压力?
“我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来陪你”
陆晓娅将母亲的疾病历程描绘成一条似乎是缓慢下滑的实线。最初,实线的线段长,线段之间的空白小,那空白就是妈妈忘了钱包放哪儿、忘了锁门的时刻;慢慢地,实线的线段越来越短,空白越来越大,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条虚线向下滑落。在那些空白中,有住了50年却不再认识的大院,有自己生下却不再认识的子女……
后来,实线线段变成了一个个小点儿,是她偶尔与人间交汇的时刻,比如突然露出的一个笑容,突然说出的一个词。
直到2016年春节前后,这条越来越虚的下坡路又下了一个陡坡——似乎一夜之间,她的头就抬不起来了,大脑的定向功能也失去了,觉也睡不好了,腿也明显地失去力量。
照顾母亲的保姆请假回家,她80岁的母亲得了癌症也需要人照护,轮到陆晓娅搬过去全天候照顾母亲。
当子女进入到父母家庭的时候,并不是简单地住进去,帮忙做饭、洗澡,陪老人去医院,而是意味着生活方式的调整改变。
在创立公益组织以前,陆晓娅是中国青年报的高级编辑。尽管步入低龄老人行列,她的求知欲和学习力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骤然萎缩,反而更加旺盛,依然热衷于阅读、写作、开课、学英语,期待自己的老年人生继续绽放光彩。